“我是温和的怀疑主义者”

主持人：比如《太阳照常升起》，好电影你只能去看，你必须看完再说。国外大导演电影好到你不能聊，只能去看。《姨妈的后现代生活》那个东西坐在这里分析都不行，你只能自己何东一个人看完，在路上哈哈大笑，跟自己讨论。别人问我好不好看，我说你去看。你看《孔雀》、《立春》包括《姨妈的后现代生活》，《姨妈的后现代生活》这个大一点，大的眼光底下小人物温和状态，你能稍微谈一下，你编剧之前经历吗？你学什么？
   
李樯：学编剧，中戏。我学编剧你知道，学编剧真正到入行不是那么容易，中间过程就是迈向职业化过程，在写《孔雀》之前对自己非常质疑，没有写过东西，也没有一个所谓很恰当的时机人自己认为自己行，也没有让别人认为自己行。这样时机没有找到，一直到写《孔雀》。《孔雀》写出来变成职业化岁月，我觉得必须的岁月，它是对你自我验证岁月，你必须对自己二度、三度确认。我这几年简单概括是确认的过程，我人生要做什么、我适合做什么、我是什么追求人、这个追求是不是满足我人生观、其实都是思考这样问题，在你这样过程当中，是极其日常人，我写那么多人，我跟他们一样没有面目奔向未来，来找到自己面目。我觉得这些小人物都是人生历程。
   
主持人：你对哲学书经常看吗？
   
李樯：我挺喜欢的看。我在《孔雀》写剧本，就提到丹麦的科林•卡格尔，尼采当然非常喜欢，看佛罗里达，他们在我眼中都是作家、都是文学家。
   
主持人：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吗？
   
李樯：当然，还有塞万提斯，我觉得他们都是作者。
   
主持人：老陀作品非常喜欢读？
   
李樯：对，我喜欢他，也喜欢托尔斯泰，有一段时间强烈喜欢托尔斯泰，喜欢他《复活》。被侮辱也被损害的人，有高度性在里边。
   
主持人：作为一个作家，后来我注意到卡夫卡都是从陀思妥耶夫斯基放射出来的。
   
李樯：是。
   
主持人：你编剧几个电影叙述平静，内在冲动和情感张力，你电影都有这种东西，很极端多样反差是李樯内在的东西？
   
李樯：是，我特别喜欢内心有力量的人，而不是外界赋于，我经常看最软弱无人表现出来力量。我很喜欢人本身，促使我看到有能量人，经常被你忽视的东西，我觉得我特别为这些东西感动。有时候走在街上，我觉得像金刚一样感觉，他们挺厉害。这种使我获得最大精神安慰，甚至他们作用不次于文学作品。在街上看到两个中年妇女打架，我觉得人挺难被打垮，这种东西我经常看到。我觉得人是有劲，才有姨妈身上生命力。我说到底我一直对人有敬畏之心。
   
主持人：你是悲观主义者还是乐观主义者？
   
李樯：我是温和怀疑者。什么事情都不能把它恒定看待，谁也做不到彻底悲观主义，你都在交替。比如平常说你何老师人怎么怎么样，其实在有一天你呈现人性，是哪些人都不知道。有可能极端温顺，有可能像钢炮人。这个人挺圆滑，我觉得都不对，都说人复杂性，甚至你经常看到一个人，他自己看不到自己另一面。人是有盲点，你很难讲是什么主义，这些词我不太感兴趣。这些词相传下来比较教条、方便、权威的一种话语，我觉得有点太标准化答案了。我很难回答，我觉得应该有更多细分的词。
   
主持人：去年接受采访的时候，你说中国大片应该换一下锅里菜，如果人你有机会参与大片会选择什么题材？
   
李樯：我觉得还是根据故事，这个故事需要放在什么时代最准确，就放在什么时代。
   
主持人：古代吗？
   
李樯：我觉得古代只不过躯壳。外国把哈姆里特搬到当代，一样能演。我觉得核心还是你讲故事这个核心，讲什么样故事只不过佐料。
   
主持人：之前采访顾长卫，我问他电影最重要是什么？他想了半天，他说剧本。如果剧本坏了后面一切努力都是没用的。中国目前态势，见了好莱坞见猫似的。编剧起多大作用？
   
李樯：我觉得剧本的确重要，是一个蓝图。这个蓝图画好是最起码，我觉得本职工作。你准备排戏的时候，一定有认可证，必须你做好。这是对剧本必须要求，一定剧本好了以后，基础工作是必须好你才能去拍，很多时候导演、制片商也认为有问题，也就拍了。是讲究或者迁就去拍，所以这个工作以后职业化重一点。第二个编剧最好个性化、多样化多一点，每个人东西出来都不太一样，形成多种产品之后有可能跟好莱坞制衡它。作为本民族人更偏爱本民族东西，但是美国类型特别多、花样特别多，故事相对来说没有太大问题，我在飞机看好莱坞电影都烂死了，但是讲艺术是非常高的。我觉得很多要求技术层面得做到。开拍之后基础要好，剧本好才能拿出去盖楼，这是必须强硬的。我只能说基础工作，比如跟美国好莱坞抗衡占多少比例？我只能打比方是一个根基，演员同样很重要、明星也很重要，中国其实没有真正明星。在好莱坞我觉得可能唯一明星周星弛。你得七八十来个这样的，才有制度。加上你片子不多类型化，又没有真正商业电影，谈制衡有点远。必须打造自己王国、建自己队伍，如果这个做好中国可拍题材非常多。比美国题材至少多，我老觉得电影慢慢会好，但是这个好恐怕溪水流长，它是慢慢培养起来的。就像听歌剧一样，不是欧洲人天然就爱听歌剧，也是培养起来的。